二道桥棋摊上的方棋成为新疆地域文化的一道风景

　　核心提示：用木棍、树枝在沙土地上画个棋盘，捡些小石块儿、碎砖块儿当作棋子，街头巷尾或蹲或坐双方就可以你来我往地展开厮杀。落子如飞，吃子果断，一支烟的工夫儿，输赢立判，胜者喜形于色得意洋洋，负者同样兴致不减；若遇同道中人围来凑趣，则呼喝之声不绝于耳……

　　如果把已登大雅之堂、顶级赛事不断、名家辈出的围棋比作是阳春白雪的话，上文描述的“棋”则就是名副其实的“下里巴人”了。

　　没有大型体育赛事将这种被民间俗称为“下方”的“方棋”列为正式比赛项目，在正式的文字资料上也极少关于“方棋”来源、下法等方面的考证和记载，但这种已流传多年、盛行于新疆各地的“方棋”却赢得了无数人的“芳心”。

　　观棋言语才叫爽

　　下方棋用不着什么专业的设备和器材，乡村旷野可以随地取材，因陋就简，甚至羊粪蛋都可以用来作棋子。除此以外，方棋还有简单易学、对抗性强的特点。正因为如此，方棋在尤其是在广大农村有着十分广泛的群众基础。

　　方棋最早盛行于西北地区的广大农村中，特别是在回族群众中广为流行。至今流传的一首宁夏民间“花儿”还唱道：“漫上首花儿下盘方，解一解阿哥的心慌……”

　　虽然方棋简单易学，但要使棋艺达到一定的水平则十分不易，这也是方棋吸引爱好者乐此不疲的原因。方棋既是一项娱乐活动，又是一项竞技性很强的运动。但与下围棋和象棋不同的是，方棋不讲究“观棋不语真君子”，棋盘一画出来，棋子一握在手，双方就较上劲了。

　　下棋走子的过程中，不免有急性子的看棋人在旁边比比划划充当“高参”，常形成“集体对奕”的场面。赢者往往喜悦不已，性格张扬者更是眉飞色舞，甚至哼起小曲；而输者在经历垂头丧气后，往往不肯服输，要求“再来一盘”，“下方”因此容易使人上“瘾”。

　　天山南北处处有方

　　说起新疆方棋的渊源，大致可以追溯到解放前甚至更早的时候。在今天，不少流连于方棋摊的老人们都能绘声绘色地回忆和描述当年的盛况。

　　今年已70多岁的郝宗章老人说，自己早年当驾驶员时，开车走过南北疆的许多城镇，所到地方处处可以看见方棋的踪影：在哈密、鄯善、吐鲁番、昌吉、伊犁、塔城等地的城市乡间，人们闲暇之余在地上画个棋盘、捡十几粒鹅卵石和土疙瘩就能兴致勃勃地下起方……

　　若论“新疆哪里下方的人最多”，则非乌鲁木齐莫属。从上世纪60年代起，沿乌鲁木齐市团结路至解放路一带，新疆方棋兴盛了几十年。那时候，二道桥、山西巷、天池路、三桥、和田街、马市巷、人民剧场等人多热闹之处，遍布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大小棋摊前总是围满了“下方”和“观方”人，里外三圈，人头攒动好不热闹，被围在最里面的人索性就席地而坐……在当时经济落后、文化生活匮乏的时代背景下，“下方”成为边城人们最主要的娱乐休闲方式之一，使无数人陶醉其中、其乐融融

　　一位摆过多年方棋摊的老人说，新疆方棋在全疆最盛行的时候是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，方棋迷以维吾尔族和回族群众居多；而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娱乐方式的丰富，现在下方棋的人就少多了，整个乌鲁木齐也只有二道桥、和田街等几个零星的棋摊上有方棋了。

　　别具一格的新疆方棋

　　虽然同样是以线条和方格构成棋盘，但与流行于陕西、甘肃、青海等地的方棋相比，新疆方棋在棋盘的线条数目上却略有不同，虽然只是微小的区别，却大大透着玄机：

　　去过陕甘宁的方棋爱好者都知道，在新疆以外的地方，方棋的棋盘都是由“横七竖八”共15条线交叉线构成，15条线在棋盘上形成56个交叉点，对弈双方各执棋子28枚，子数均等；而新疆方棋的棋盘则是由七横七纵交叉构成，棋盘上共有49个交叉点。

　　从形状上看，新疆方棋的棋盘长宽相等，与方棋的“方”字更为吻合；另外，在下新疆方棋时，由于棋盘上的交叉点为奇数，双方所执棋子数目也将相差一枚，先落子者无形中将占据不少优势，在双方棋力均等的情况下，先行的优势可影响到最终的胜负，因此在实战中，新疆方棋的对抗性更为激烈；实际上，棋艺较高的一方往往会高姿态地请对手先行——这也透着新疆人一种豪爽的性格。

　　趣味无穷方寸间

　　“头码”、“二码”、“长腰”、“短腰”、“五花子”、“六角子”、“八圆圆”……这些稀奇古怪的“术语”让不明就里者乍一听准是一头雾水，可若让精于此道的“下方”一族们来听，只是会意一笑——发源于宁夏的方棋最初是根据围棋、象棋和其它民间棋类游戏揉合创造而成的，至今人们常用的许多方棋“术语”就源自回族民间的口头语。方棋的游戏简单但战术多变：对奕双方先各自在棋盘上布子，棋子布满棋盘后再走子，每方一次（即由本方四子占满一个方格的四角为一方）可吃掉对方不成方的任一子（除“铁子”之外），最后以一方子将对方棋子吃光为胜。

　　由一二十枚棋子演绎的“下方”趣味无穷：棋盘上数枚棋子组成的长长一条被形象地叫作“黄瓜”，由多子组成的厚实方阵叫作“车”，“车”轮滚滚杀气腾腾，在棋盘上横行无阻；而“背车”则不可阻挡、“铁车”又牢不可破、“塔（音）板车”威力无穷……会下围棋和五子棋的人大多数都有这样的感觉：围棋过于高雅深奥一般人很难达到精深的地步，两人静坐“手谈”，难免失却酣畅淋漓的乐趣；而五子棋又过于单调没有方棋那么多的争斗起伏。方棋既讲布阵又讲杀法、既看“子势”又讲“堵塞”的方棋真是妙不可言！

　　民间明星称“高方”

　　在方棋广泛普及的新疆，数十年里涌现出的各民族方棋高手数不胜数。虽然他们不像其他棋类项目的高手明星们那样家喻户晓，但也颇有些民间传奇色彩。在乌鲁木齐的方棋迷中，至今还流传着这样一段引人入胜的“高方”故事：

　　上世纪80年代初，9岁就开始学棋、名闻遐迩的方棋高手杨光华在鄯善摆下方棋大擂台，与当地的40多位方棋高手轮番较技，在整整3天的鏖战里，杨光华气定神闲，没有一盘棋下乱了阵脚，直杀得几十位高手大败而归！

　　2004年的夏天，几十年里罕逢对手、被无数方棋迷誉为“常胜将军”的杨光华却又败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伙子手下……

　　富有传奇色彩的“高方”总是令人仰慕不已，但究竟谁是真正的“新疆第一方”却无法考证；但可以肯定的是，有着古老历史和旺盛生命力的新疆方棋总会不断涌现出更多的高手。杨光华、艾沙、艾山江、朱刚、牛常青……这一个个“高方”的名字对方棋迷们来说都无比熟悉，因为他们中大多数人都和方棋打了半辈子交道……直到现在，新疆的方棋迷们还保持着对“高方”表示尊敬的“优良传统”：众人正在下方时，如有公认的“高方”到来，即使“高方”来得晚了，大家也会主动给他让出一个最佳位置，一来方便高手亲临指导，二来自己也顺便学几招。

　　勇往直前胜负观

　　方棋与其它棋类的胜负规则也有所不同，新疆方棋对奕的两人中必须有一人连续胜出三盘才能算是真正获胜，称之为“一梭”；所以偶然失手一两盘并不等于全盘皆输，还有机会“翻盘”；而领先者必须一鼓作气“宜将剩勇追穷寇”，否则很有可能前功尽弃！而技不如人连负三盘者往往会被对手善意地奚落为“半步子”。

　　现在有许多外地人都学会了下新疆方棋并乐此不疲。可对于许多心系新疆方棋的人来说，有朝一日“下方”被列为正式比赛项目，才是他们的心愿所在。

　　有“高方”曾经满怀感慨地说，连“掰手腕”都能成为民运会的正式比赛项目，为什么方棋不能列入其中？

　　有方棋迷们半开玩笑说：“果把新疆方棋拿到国际上去比赛，说不定冠军就出自咱们新疆人呢！”

　　方棋民间收藏人

　　如果把新疆方棋比作一本妙趣无穷的书，“高方”的故事就像是书中精彩的篇章，而普通的方棋爱好者胡勇则为这本书铺陈许多了令人感动的细节。

　　今年51岁的胡勇出生于和田，时随父母迁居乌鲁木齐二道桥附近。幼年时城市大街小巷“下方”风靡一时的场面在胡勇心中留下了难以为磨灭的印象，也使得他在未来的岁月里始终对新疆方棋情有独钟、难以割舍。

　　对新疆方棋近乎痴迷的爱好使得胡勇除了吃饭睡觉，一有时间就不辞辛苦地穿街走巷，到处看别人“下方”，在观看高手对阵下棋时，自己一边仔细揣摩思考，一边还用笔记录下棋招……

　　胡勇说：“和举世闻名的‘达瓦孜’一样，新疆方棋也是新疆最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，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和义务去保护和继承它。虽然新疆有这么多人在下方棋，却没有人专门去进行研究，更别说写一本这方面的专著了——很久以前，我就想写本书，名字就叫《新疆方棋》。”

　　经过近两年艰辛的搜集整理工作，如今的胡勇基本完成了图文并茂、近20万字的《新疆方棋》的初稿。

　　在这本浸透他无数心血的“书”里，不仅有关于新疆方棋起源、流传区域、着数演变、发展概况等方面的介绍，更有胡勇多年苦心孤诣收录的新疆民间几十位“高方”的数百场实战案例和方棋绝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