依旧恋桃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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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少时读《桃花源记》,并不以为特别。大约彼时,生活简朴,内心并不像如今这般浮躁,只觉文中所描述的桃花源,并不遥远。不过,每每读到“忽逢桃花林,夹岸数百步,中无杂树,芳草鲜美,落英缤纷”几句时,依然满心欢喜。想想,两岸桃花,绵延数里,落英缤纷,人花相映,此景只应天上有。
  
  如今世事变迁,人心浮躁,才觉得世上要找一个真正的桃花源,实非易事。不过,桃花一年一年,依旧开得灿烂。在江南,门前屋后,春来桃花开,大约可算是最寻常的景致了。尤记当年,蒋大为一曲“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”,风靡大江南北。想来,桃花盛开处,心怀的不仅仅是故乡,或许还有那桃花树下心爱的姑娘吧。
  
  举凡中国人,或多或少,大约都曾有过和桃花有关的梦想吧。张扬浪漫如李白,因为汪伦信里一句“十里桃花,万家酒铺”,便不远万里相会,最终却发现“十里桃花”不过是十里之外的一株平常桃树,“万家酒铺”不过是一个万姓人家所开的小酒铺。可是,既便如此,李白依然写下了“桃花潭水深千尺,不及汪伦送我情”这样的诗句,桃花在这里成就了一段千古传唱的友情,实是桃花之幸。
  
  电影《东邪西毒》里的桃花,不曾开成火样,可那并没有影响桃花作为寂寞英雄内心的梦想。那两个有着桃花一样名字的女子,不经意间,却成为了两个男子,或者更多男子的劫。黄药师一口一口喝下的所谓“醉生梦死”酒,据说可以遗忘很多人或事。然而,到底是没能遗忘。他的心中一定还开着那一朵一朵的桃花。很多年后,他将自己的居所起了一个名字——“桃花岛”。
  
  桃花到底是梦,还是劫?梦里桃花开得火样,醒来才惊觉滚滚红尘,一劫还复一劫。既便如此,芸芸众生,哪个不是前赴后继?“去年今日此门中,人面桃花相映红,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。”崔护这首诗里的桃花含着隐约的相思吧?可是写得又是多么的寂寞。那个桃花一样的女子,到底去哪里了呢?推开这扇门,是否便可以解开这个劫?还有《爱》里面,张爱玲笔下的那个女子,春天的夜晚,桃花的树下,一次偶然的相遇,成了终生的记忆。如果这也是劫,那么这样的劫却已经美好到甚至让她不愿意解开。
  
  桃花易落,逝者如斯。可是桃花依然是骄傲的花朵。《桃花扇》里,李香君,血染素扇,点染成桃花,只为了不负侯朝宗。后来国破家亡,侯朝宗变节,李香君又不惜撕破桃花扇,与其绝交。这样的一朵桃花,开得是多么的有风骨。即使是穿过时间的尘烟,也依然可以让如今的我们感受到她夺目的惊艳。
  
  或许,从来如此。桃花注定是俗世里最传奇的花朵。它既有令人惊艳的眩目,又有可让人随意攀折的亲切,它可以让文人生出些许桃花源式的超凡脱俗,却又容易掉入风尘飘零在世人的目光里。桃花,终究是俗世的花朵。但是,生在俗世的桃花,却并没有抛弃她内心的高贵。
  
  很多年后,一个春天的夜晚,听着阿牛唱:“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,等着你回来,看那桃花开,把那花儿采,桃花朵朵开……”细细咀嚼,似喜似悲。是的,桃花朵朵开,我等着你回来。花开花落间,隐藏的其实是那无尽的等待吧。时光容易把人抛,却未必能夺去人们深藏于心底的情怀。依旧恋桃花。我想,也许,所有的桃花,都值得等待。
  
  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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